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 13 章 畫像

關燈
第 13 章  畫像

昱橫還坐回到了寺廟後門的門檻上,正托腮想著縣老爺提到的那位同僚,似曾相似,他有著一種預感,似乎就像在說著某個人,一個他非常親近的人。

突然,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進入了昱橫的視線,是那個下午才見過的縣老爺,看到是他,昱橫豁然站起,見縣老爺身後並沒有跟著其他人,這才稍稍松了口氣,不過他隨即皺起了眉,怎麽晴無夜沒去找周縣令,是沒找到周縣令,還是沒懂自己的意思。

昱橫老大不高興,很快想起了晴無夜終究是妄加國的將軍,怎麽會去違抗姚自量的命令,或者壓根就沒想到要去救這位周縣令,想到這裏,他心中冷笑,晴無夜早就知道屈城的事情,不還是這麽多年沒有任何動作,任憑這些人為所欲為。

算了,都靠不住,他想到此處,先是警覺的朝身後看了看,所有的人都是一臉沮喪的席地而坐,沒人註意到他這邊,就連一旁的昱豎倒在了陳木懷裏,陳木靠著寺廟後門岌岌可危的木板,兩個人都睡著了。

他悄無聲息的站起了身,卻見縣老爺只是漫不經心的瞟了他一眼,也許是沒註意到他,又或者壓根就不是來找他的。

昱橫看著周老爺朝著寺廟對面的一間小屋走去,小屋門開著,昱橫一眼能看到屋裏的竈臺,應該是一間夥房。

發現這位縣老爺行為有些鬼祟,昱橫不禁好奇心起,他也偷偷摸摸的貓著腰走了過去。

殊不知,周老爺一進夥房就關上了門,昱橫並不想驚動他,沒有去推門,只是扒著窗戶往裏看,雖說這種行為很是不對,但昱橫心裏光明正大的架了一面光明磊落的大旗,他這樣做,完全是擔心縣老爺的安危,但舉動還是有些上不了臺面的偷雞摸狗。

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,昱橫幾乎是扒著窗戶,鍥而不舍的往裏使勁瞅,看到周老爺的人影在竈臺下面晃動,片刻後,手裏似乎是展開了一幅畫,又在那嘟嘟囔囔著什麽真像,真像什麽的。

像什麽,像誰,昱橫就差把自己整個人嵌進窗框裏,他只看到影影綽綽的輪廓,畫上像是畫著一名女子。

隔著窗欞紙,視物模糊,昱橫看不清楚,不過他也不怎麽感興趣,總之不會是自己認識的人。

他收了收酸軟發麻的腿腳,靠著墻壁想,他還在想著是不是晴無夜沒懂自己的意思,還是晴無夜不知道縣老爺來了這裏,這樣也好,周老爺一個人來的,行動自由,這地方應該韓廣張也沒想到。

晴無夜趕到寺廟前,沒看見周澄的人影,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,於是想起了昱橫,正想繞到廟後。

真是冤家路窄,韓廣張不知什麽時候又過來了看到晴無夜也出現在這裏,神色不知為何別扭起來。

不過他很快轉了臉色,對著廟裏一眾人道:“都起來,都他媽的起來,一個一個走出來。”

晴無夜這才註意到周管家,晴無夜腳程快,心中著急,一時沒顧得上周管家,卻不料什麽時候把他給丟了。

可是韓廣張抓了周管家,想必是去抓周老爺沒抓到,遇到了正巧趕過來的周管家,順手抓了正好問話。

周管家沒有說出周老爺的去向,可他的行蹤還是暴露了些許蛛絲馬跡,韓廣張猜到周澄定是在這附近,首先懷疑的就是破廟 ,於是他讓寺廟裏的人都出來,準備一個一個盤查。

破廟裏的人神色茫然,言聽計從的一個個走了出來,韓廣張的眼睛一眨不眨在每個人臉上掃過,臉上的怒氣越發深重,直到最後一個人走了出來,破廟裏根本沒有周澄。

他還是不甘心的進寺廟裏走了一圈,寺廟裏空蕩蕩的,只有一尊佛像,沒什麽可以躲藏的地方,韓廣張犄角旮旯都找了,見實在沒有人了,只能作罷,氣沖沖的走了出來。

見晴無夜還在原地,他一出來就對上了晴無夜的目光,雖然他長相兇惡,可是不知為何,見到晴無夜會沒來由的心虛,雖然表面不露聲色,但他心裏總會情不自禁的開始犯怵。

之前晴無夜派人一直跟著他,他要做的事情沒敢去做,也沒叫手下的人去做,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敗露了自己不軌的心思,他知道晴無夜是個眼裏不容沙子的人,這個難纏的人說不定會給他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。

雖然他韓廣張位居三品,更是姚輔相的得力手下,可畢竟是和姚自量幹了不少缺德和傷天害理的事情,或許因為如此,他總是見不得一個正直的人在自己眼前晃。

晴無夜不知道韓廣張心裏的那些花花腸子,他站在這裏,一是怕周老爺真的躲在這些人裏面,二是他也想知道周澄是不是真的來了這裏。

在這過程當中,昱橫再次回到了破廟,跟隨著人群走在了最後,他躲在最後面,神經高度緊張,目光不停的在韓廣張和小屋之間游離,就怕韓廣張會不經意的註意到那間很不顯眼的小屋,也怕周老爺這時不合時宜的從屋裏走出來,這樣就糟了。

半晌之後,他害怕的兩件事都沒有發生,小屋的門沒動,韓廣張也沒去看那間小屋,只是發生了另外一件事。

周管家還在韓廣張手裏,這時韓廣張一把拽過了周管家瘦骨嶙峋的肩膀,直把周管家拽了一個踉蹌,大聲道:“周澄,你在這裏嗎,你的管家兄弟在我手上,想不想看他死在這裏。”

韓廣張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,簡直是名揚妄加國,加上他相貌兇惡,臭名更是昭著。

對於這些,周澄肯定有所耳聞,昱橫的心猛地一沈,目光不經意的去瞥小屋的門,見那邊沒有絲毫動靜,就連他剛才趴過的窗戶也沒動上一動,昱橫無聲的松了口氣。

他又去看正被刀架著脖子的周管家,卻見周管家一聲不吭,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,正乖乖的等著受死。

起碼沒有賣主求榮,還算是個鐵骨錚錚的男人,昱橫心下佩服,可又不甘心周管家真正的因此去死,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對面的晴無夜,很快又想起了什麽,神色轉為冷漠。

晴無夜也看向了他,昱橫立即偏過了頭,不想去用正眼瞧晴無夜,他用目光去看小屋的門,晴無夜不動聲色的轉過了頭,循著昱橫的視線望了過去,但又迅速的收回了目光。

現在的周管家像是不堪一擊的老弱病殘,有氣無力的搖搖欲墜,可是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,他的右手五指卻緊緊握著,他開了口,聲音沙啞又微弱:“老爺不在了,他出城了,你們想殺我,就殺了我吧。”

似乎察覺到了那間小屋的門動了動,晴無夜狀似無意的動了動步子,站的地方,正好隔絕了韓廣張望向小屋的視線。

韓廣張手裏緊緊握著尖刀,一陣冷笑:“誰都知道你雖然身為管家,卻和周澄情同手足,他可不會丟下你不管的。”

晴無夜像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,忽的耳邊響起了重物倒塌之聲,聞聲他扭過了頭,屋門微微開著,只露出了一條門縫。

而與此同時,寺廟後面那扇岌岌可危的木門已經倒在了地上,砸出了一地粉塵,木板還在地上兀自顫抖。

人群中的昱橫先是一驚,他這邊看不到寺廟後面發生了什麽,他只能去看小屋,屋子只是被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條縫,似乎有只眼睛正在躍躍欲試的朝外窺探。

被架著的周管家原本看著那扇廟門,這時見廟門倒了,在眾人視線都吸引過去的時候,他卻收回了目光,緊握的拳頭也隨之松開了。

倏地一下,昱橫看到小屋的門又關上了,韓廣張扭頭看了一眼,沒有發現小屋,他這個方向只能看到倒塌的廟門,擡手揚了揚迎面而來的粉塵,示意手下人帶走周管家:“走,我們一起去看一樣東西。”

沒有顯山露水的小屋還在那,周管家被帶走之前,還是不放心的朝小屋門口看了看,也就短短一瞬,他又飛快的收回了視線。

人走了,其他的人再次被趕進了寺廟,只有晴無夜站在原地,他稍稍轉過了身,看向那間小屋,門縫已然消失,門被嚴絲合縫的關上了。

片刻後,他確定四周沒有人,飛奔著跑近小屋,一推開門,屋裏卻沒有人,就在同時,他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,回頭一看,昱橫不知什麽時候跑了過來,急匆匆的道:“竈臺。”

晴無夜蹲下身去看竈臺,白色的袍角拖在地上,一邊說:“你快回去。”

昱橫沒走,他發現了竈臺下面有一塊東西,像是翻找東西的時候掉出來的,他拿在手中一看,是一塊圓環狀的飾物,他像是曾經見到過,圓環的形狀並不少見,只是上面刻著的花紋卻不多見,卻是一只魅惑的眼睛。

昱橫正在沈吟,晴無夜見身後沒有動靜,扭過頭也看到了這塊飾物,當他看到那只眼睛的同時,眼神忽的一凝,下一刻就去看昱橫的眼睛。

有些相似,都是狹長,也都魅惑,昱橫沒註意到他的眼神,無視了那雙眼睛,放下了圓環飾物,又轉而去掏竈臺裏面的東西。

晴無夜卻撿了起來,放在手心裏瞧了瞧,最後揣進了自己懷裏,催促著道:“你什麽時候回去?”

昱橫壓根不想理會他,手扒著竈臺,在裏面好一番鍥而不舍的摸索,手指像是觸碰到了什麽,口中咦了一聲,然後就利索的拽出了一大捆畫卷,低頭去看,小聲嘀咕道:“這是什麽?”

晴無夜無奈,只能起身去關門。

這時昱橫已經解開了捆繩,打開了一副畫卷:“我看到他在看一幅畫,不是這幅,難道還有。”

他很快閉上了嘴,因為這幅畫上的內容著實讓他震驚,畫上跪著一個女人,身上的衣服欲掉不掉,雙手被綁縛在身後,一個男人站著,正用一根馬鞭惡狠狠的抽打著她的後背,女人頭發淩亂,衣服幾乎被抽爛了,後背光潔白皙的皮膚被抽出了一條條猙獰可怖的傷痕,鮮血淋漓。

作畫者畫工不錯,畫的可算是惟妙惟肖,栩栩如生,可是這內容著實讓人不堪入目。

昱橫吸了口涼氣,不忍再看,卷好後放在一邊,拿起了第二卷,這副畫上是三個人,一個女人被一個男人拖著向前,另一個男人追了上來,看樣子想要奪回女人。

可就在這停滯的剎那,他的脖子上方卻是空的,被一把刀削去了頭顱,飛濺出的鮮血灑了一地,頭顱好巧不巧的滾到了女人的腳下。

女人一只手被拖著,她頭發蓬亂,哭的歇斯底裏,另一只手竭盡全力的去夠男人的頭顱,可是怎麽夠都夠不到。

晴無夜關上門後返身走了回來,他也看到了這幅畫卷,默不作聲的去拿地上的畫卷,打開了一幅又一幅,都是一些慘不忍睹的場景。

昱橫雙目赤紅,手裏還拿著那副畫卷,整個人都在發抖,嗓音嘶啞的道:“別看了。”

晴無夜輕輕的嗯了一聲,立馬重新卷好,很快一幅幅的畫卷重新歸於原位,晴無夜拿起繩子準備重新捆上。

昱橫的手搭在這些畫卷上,死死的盯著晴無夜,他咬著發白的嘴唇,眼中都是憤怒:“這是證據。”

晴無夜手裏拿著繩子,無助的懸在半空,擡頭看向昱橫,他的臉也很蒼白:“什麽證據?”

昱橫的嘴唇哆嗦個不停,眼睛睜大了一圈,聲音顫抖著道:“他們殺人搶人的證據啊!”

晴無夜沒有挪開目光,與他對視,手裏的繩子已經滑落在地:“那你覺得拿給誰比較合適?”

昱橫不知他為何會如此問,心裏頓時涼了半截,惱火的道:“什麽拿給誰,朝廷啊。”

“朝廷?”晴無夜的神色很是古怪,垂頭撿起繩子,接著捆紮畫卷,不去看昱橫。

“皇上?”昱橫攏著手中的畫卷,他的雙手冰涼,心裏也一陣陣的發涼,試探著問道。

晴無夜斂了神色,手指離開了紮繩,擡頭看向昱橫,悶悶的道:“你有所不知,皇上年幼,朝廷現在是太後掌控大局。”

“這我知道。”

昱橫挑了挑眉,他覺得雖然現在是太後掌控朝政,一旦看到如此傷天害理之事,他就不相信太後會冷眼旁觀,會坐視不管。

晴無夜偏了偏頭,視線轉向別處,像是看著前方的虛無:“你可知道,姚自量和太後之間的關系。”

“什麽?”昱橫如墜霧裏,不知道晴無夜在說什麽,心中猜疑晴無夜這話就是托詞,一個置身事外的借口。

晴無夜垂眸,手指再次觸碰上這些畫卷,淡淡的道:“這件事我還不能十成十的確定,只是查出了一些蛛絲馬跡。”

昱橫一皺眉,看樣子晴無夜不像在說謊,不悅的神色顯露臉上:“你的意思是說,太後為了包庇姚自量,對這種事情不管不顧?”

晴無夜沒有回答,昱橫接過捆好的畫卷,重新塞回了竈臺,手不知摸到了什麽,兩人同時聽到了卡塔一聲脆響。

竈臺裏面有機關,兩人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個一丈見方的空洞,昱橫雙臂搭在洞口兩側,趴著身體探頭去看,斷定道:“縣令老爺肯定是從這裏跑掉的。”

晴無夜嗯了一聲,想要去拉開昱橫:“你回去,我進去看看。”

昱橫心道,憑什麽我要回去,誰知道你要幹什麽,他不相信晴無夜,因此依舊沒有理會晴無夜,他擋在晴無夜前面,二話不說就一探身進到了洞裏。

晴無夜話都沒說完,就看到昱橫的人影子倏地一下子不見了,他恨的牙根癢癢,沒有辦法,只能也貓著腰走進了洞裏,摸著黑下了石階,沒走幾步就踩到了底,靴底在地面上蹭了蹭,再沒有下沈之處。

洞裏黑黢黢的,沒有一絲光線,他看不清,也摸不到,只聽到不遠處傳來了昱橫的聲音,還有回音:“老頭出去了。”

話音剛落,晴無夜就看到了不知哪裏照進來的光線,昱橫正站在這束光之下,猶如一只黑夜中的精靈,他看的一時有些發楞。

半晌,晴無夜這才看清他們所在的地方只不過方寸之地,這邊下了,十幾步開外,就是上去的臺階,這裏只是一個不怎麽長的地道。

他快步走了過去,昱橫已經上了臺階,又是一番謹慎的探查,昱橫這才出聲:“這裏好像是誰的家宅。”

晴無夜也上了臺階,兩人就像是從洞口探出腦袋的土撥鼠,看到眼前是一處兩進小院,晴無夜覺得眼熟,這不是剛才自己才來過的周縣令的家宅嗎?

他回想了自己過來的線路,確實是在繞著這一圈走,想不到寺廟和周澄的家竟只有一墻之隔,僅需一條暗道連接,怪不得周管家言之鑿鑿的說周澄沒有出去。

昱橫進過周澄的家宅,他也發現了這其中的關卡,不過他明明看到周縣令是從寺廟外邊進的夥房,再從密道回的家,他只覺奇怪,周老爺這樣豈不是多此一舉。

晴無夜站他身後,不解的問:“我找過周管家,說周縣令沒有離開家門,難道是從這條地道進的寺廟?”

昱橫疑惑的回頭,目光幽深:“我是看著縣令老爺從寺廟那邊進這小屋的,這又是怎麽回事?”

這周縣令的行為的確匪夷所思,昱橫想到了一種可能,那就是周縣令從自家的府宅裏爬出了洞,在寺廟外面已經轉了一圈。

昱橫此時對晴無夜所說沒有懷疑,他應該是找過周管家的,在這一點上晴無夜沒必要和自己說謊,這件事之後昱橫完全可以找周管家證實。

晴無夜也想通了一點,如果周澄從地道裏爬出去,那就說明竈臺下面的畫卷,原本是不在那處的,而是周澄從地道裏,或者說從他家裏帶過去的,一切都有可能是刻意為之。

這一切暫時都不重要,畫卷泛黃,應是多年前的畫作,不是現在臨時畫出用來誆騙他們,因為現實發生了,這一切都造不得假,晴無夜不及多想,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帶走周縣令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